本文作者曾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1987年至1993年担任法国央行(Bank of France)行长

为避免偿还巨额债务是否可以取消利息？持续太久的超级宽松货币政策的后果给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即2019冠状病毒病）危机雪上加霜，导致所有经济体过度负债。

公共杠杆水平已打破和平时期的所有纪录，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一些人支持通过央行购买新发行的债券和实行负利率，将债务货币化。然而历史记录表明，债务重组被证明是应对不可持续债务的最有效途径。

在经济萧条、低通胀和利率已经为零的背景下，央行当然不可能实现实际利率为负。那么，它们可能希望通过有意设定负利率挽回一些余地。接着，货币政策将重新发挥其传统的拉动作用，因为尽管没有通胀，它也能够再现负利率。

这种策略的支持者预料到会出现一些反对意见。

首先，流动性陷阱。如果利率为负，投资者往往会避开债券，以避免负利率带来的“税负”。这样做的一个结果是以流动资产（例如纸币或现金账户）为形式的储蓄会积累。但这些几乎无助于促进生产性投资。

负利率的支持者辩称，对这个问题的回应是取消大面额纸币，并确保银行将把负利率的全部成本转嫁给储户。

然而储户是否应该被课税，并让他们承担摆脱此次危机的大部分成本？这将给法国等国带来重大的经济和政治问题。在法国，家庭储蓄历来为大约85%的国家投资提供资金。

接下来是通胀风险。从长远来看，任何抗衰退的货币政策都必须通过货币创造消除潜在增速与当前低迷增速之间的差距。然而，鉴于新冠危机的严重程度、复苏缓慢以及老龄化、失业和技术进步等结构性因素，人们认为通胀风险不太可能出现。即便通胀真的回归，仍有时间扭转局势，回归更传统的货币政策。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建议（目的是消除一个经济基本面要素，即储蓄的价格或成本）没有考虑到一个基本问题：金钱的价值。金钱完全基于信任。然而，如果那些对金钱负有责任的人让自己成为一种无限商品的供应者，而不是对其稳定性的机敏守护者，那么失去这种信任的风险就会增大。

此外，在将风险和责任国有化的过程中，这样一个系统——不管债务人的信用质量如何，其负债可能永久且无限——的道德风险将带来严重的道德和政治问题。

负利率还会破坏生产性投资。它鼓励企业借入廉价债务为股票回购（而非投资）买单；它让僵尸企业得以存活，降低整体生产率；它鼓励资产泡沫；它消除了有利可图的活动和无利可图的活动之间的区别；它让优质债务人和劣质债务人几乎没有分别。

几十年来利率一直为负的经济体，将不会激发人们对企业家的信心。矛盾的是，它将制造更多的预防性储蓄。

政府债务的货币化（其中的大头最终将出现在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上）还将导致缓慢的经济国有化，并将有利可图的经济活动挤出。

所有人都明白过度负债可能造成危机。几十年来，我们为这种因果关系付出过代价。然而，负利率为政府和私营部门开启了信贷闸门。它是金融不稳定的根源，还帮助制造资产泡沫。

应对过度负债的更合理政策显而易见。必要时，要以合作精神和市场优先意识进行债务重组。要考察公共预算并优先安排某些未来支出，如教育、卫生和研究。

最后，要展开拖延已久的结构性改革，这些改革是唯一能够实现健康、可持续和更美好未来的举措。

译者/梁艳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