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富士急高原乐园(Fuji-Q Highland)社长岩田大昌(Daisuke Iwata)和母公司、运营铁路和巴士的富士急行株式会社社长堀内光一郎(Koichiro Horiuchi)默不作声地乘坐让游客尖叫不已的过山车的视频，给网友带来了不少欢乐。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即2019冠状病毒病）疫情期间，富士急高原乐园重新开放的一个条件（也是两人此次板着脸示范的目的）是，游客必须效仿他们的做法，以避免兴奋时的呼气被同车乘客吸入。乐园的新口号是：“请在内心尖叫吧”。

在这段三分钟的视频中，两位身穿正装的公司高层表现出了近乎气势汹汹的平静。重力加速度、不适和紧张或许冲击和压迫着他们的心理，但理智、为他人着想、克制和自律战胜了一切。换句话说，他们看起来非常像东京高峰时段的通勤族。

过山车的轿厢或许更小，轨道也更陡峭。但新冠疫情爆发前，每个工作日，东京都市圈都有约800万人平均花80分钟在通勤路上，同样是悲惨地面无表情：挤进混杂率超过200%的车厢，集体压制着无声的呐喊。

然而，这场疫情总在颠覆一些东西。这场疫情或许要求乘坐过山车的游客保持沉默，但却让通勤族把几十年来的不满发泄了出来。今年3月，当封锁和远程办公变得不可避免时，许多日本公司对封锁的适应程度超出了大多数白领员工（以及部分首席执行官）的预期。但居家办公的效果或许太好了。

过去几个月进行的民调显示，不急于踏上艰难曲折的通勤路、重返要毕恭毕敬的职场生活的受访者比例大得惊人（在一些调查中超过了60%）。劳动力市场专家鹤光太郎(Kotaro Tsuru)表示，东京已经从通勤的噩梦中醒来，并进入了一种他所谓的“永久冲击”状态——人们意识到这些通勤实际上可能有多么不重要。

另一些人则认为，在10多年的时间里逐渐发展的对通勤的抗拒被疫情加速到了几个月。日本铁路服务的准时、规模、整洁和全方位的卓越并非重点。鉴于乘车带来的各种屈辱，基本上没人喜欢东京的通勤经历，因为它是一种大得多的弊病的结果——也就是僵化的工作场所、颐指气使的老板、出勤主义，以及（新冠疫情爆发前）对员工远程和无监督办公的不信任。大多数正式员工的日常通勤费用都是由所在的公司支付，公司也因此获得了税收优惠，这增加了一种人的自主性被削弱的感觉。

“人们在问自己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他们开始意识到：‘我们在通勤上花了如此多时间，这毫无意义。我们可以居家办公，而且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但势头越来越大的抵制通勤运动有一种颠覆性的味道，甚至表达了一些根本的东西。从上世纪70年代的经济大繁荣时期开始，铁路通勤就一直与日本的自我意识以及外部世界对日本的认知交织在一起。戴着白手套的车站工作人员用力将乘客推上车的画面——尽管已经过时——一直被视为一种心照不宣、为国家奉献和忍耐的象征。但铁路通勤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中心地位具有更深远的意义：铁路通勤是一股强大的经济力量。铁路通勤的环境和时长需要消遣和自我沉迷。Walkman随身听、掌上游戏机Gameboy、电子宠物拓麻歌子(Tamagotchi)都诞生于这一市场，如今日本是智能手机游戏消费最高的国家，这都绝非巧合。

现在的问题是，当疫情最终得到控制，企业开始迫不及待要回归旧常态时，调查中那些发自肺腑的回答是否会产生影响。一些人相信转折点已经到来，而且未来4年，日本主要城市的铁路网客流量将下降30%。另一些人则怀疑，列车将重新挤满通勤族，而抵制通勤的呐喊——尽管现在还可以听到——将回归静默，继续憋在心里。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