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泳装之都”在萧条中等待市场复苏
2020-07-20 12: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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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期待夏天的地方可能莫过于兴城了,这是一座悠闲的海滨小城,偶有几座高楼点缀。
烈日,冷饮。漫长慵懒的海滩时光。
但最重要的是,泳衣。
兴城是中国东北沿海地处一隅的工厂小城,它生产的泳衣出口到美国、德国、澳大利亚等数十个国家,据它自己估计,它的产量占世界泳衣的四分之一。但在今年,当中国为了阻止新冠病毒的传播而迫使人们待在家里时,兴城的泳裤、比基尼和连体泳衣生产也陷入停顿。
然后,就在中国开始复工时,疫情变成了大流行,世界其他国家开始封闭。兴城的泳衣需求枯竭了。重新开放的工厂和车间——口罩、消毒剂和体温检测都很到位——几乎无工可做。
有些人考虑改为生产其他有弹性的服装产品:瑜伽服、潜水服、摔跤服。但这意味着购买新材料,寻找新供应商,甚至可能投资新机器。基本上要重新开始。
“都没有工作做,都不挣钱,”42岁的姚海伏说,他在兴城的泳衣厂工作了十多年。“提起来就一个字,难呐。”
姚海伏灵巧的双手在缝纫机上熟练地缝制霓虹色的面料。马达发出呜呜的声音;线头在机器上进进出出,不住颤抖飞舞。工厂里,他的同事们一排一排地坐着,身边是一堆堆泳装的半成品。
全球经济萎缩对中国庞大的出口行业造成了沉重打击。中国6月出口同比增长只有0.5%,尽管整体经济反弹较为强劲。然而随着中国的工业城镇逐渐复工复产,兴城可能比大多数地方需要更多时间。
在全球范围内,泳池、海滩和水上公园的重开都相当谨慎。旅行和旅游业基本上仍处在萧条中。在近代历史上,人类对新泳装的需求也许从来没有这么少过。
因此,在基本错失一个旺季的情况下,兴城的工厂正靠着零散的订单勉强度日,等待世界各国政府控制疫情。等待恐惧的消退,等待经济的好转。等待更多的人冒险回到水中——哪怕只是拿着饮料待在水边。
“国外和国内一样,消费能力还是没有,”做兴城泳装出口生意的商户郝静说。
即使在中国,兴城也不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城市。但据官方媒体新华社报道,它在2018年生产了价值20亿美元的泳衣。新华社说,这里共有1200家泳装公司,从业者多达10万人,占当地居民的五分之一。
乍看上去,这里不像一个专门生产海滩服装的好地方。
兴城地处渤海之滨,大多数中国人一想到这里,就会联想到雾霾和严冬,而不是短裤和花卉图案。
但是对于生活在附近的人来说,兴城是观赏海浪的好地方。夏日温度宜人。早晨的空气污染到了中午就会消散。一年有2600小时的日照时间——虽然不如迈阿密,但总比爱丁堡强。
这里有卡其色的沙子和青蓝色的海水,还有一条宽阔的木板路,晚上会亮起灯光。人们在沙滩上摆好桌椅,吃鱼、喝啤酒。长长的栈道伸入大海,尽头有一座漂亮的亭子迎风而立。工厂区开车很快就到。
姚海伏宽大的娃娃脸上顶着一头卷发,他在一家汽车修理厂楼上的小工厂里缝制泳装,这个工厂大约有40名工人。他比几个月前要忙,那时候似乎根本就没有订单。现在,很多晚上,他甚至还要加班。
但是姚海伏觉得,他参与生产的服装大部分进了仓库,而不是马上就能卖出去。他说,现在泳衣品牌还只是在囤货,以备顾客再次想要购买。
“一旦有需要就推销这些单子,能补上这段时间的空缺,”他说。
赵阳在兴城的公司雇了大约70名工人和设计师,虽然业务并没有真正增长,但是泳装订单又开始零零散散地到来。他说,最近没有新客户来找他。他仍在忙着处理自己春节前为繁忙的春季生产购买的大量面料,然而这样的繁忙未能出现。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家里陪伴家人,等待经济的好转。
“生活节奏慢点也很好,”39岁的赵阳说。
兴城的泳装产业在1980年代开始起步,当时中国民营企业刚刚兴起。
根据当地作者韩文鑫撰写的《泳装和这座城市》一书,附近村庄北关村的居民在家里缝制泳衣,并开始在兴城的沙滩上出售。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建立了工厂,商人开始将商品销售到越来越远的地方——北京、俄罗斯、南非等等。
随着业务的增长,兴城举办了泳装展览会和伴随着动感节奏的时装秀。如果去年你在纽约的时报广场,可能抬头就会看到兴城泳装行业的宣传短片。
在诸如郝静等中国东南部义乌批发中心的商人帮助下,兴城销往世界。
她每天花很多时间在手机上阅读有关疫情的新闻,生意不多。迪拜的一位客户表示有兴趣购买一些泳衣,但从未付定金。印度的一位买家暗示想下订单,但没有执行。
齐雷在通风良好的兴城工厂雇用了大约10名员工,在这里,工业机器在与房间同样长度的桌子上切割面料,然后将这些面料缝成泳衣。在他的工厂,到处都是成卷的布匹、塞入巨大塑料袋的布料,颜色和图案五花八门,从绿松石色和蛇皮花纹到人字形背景上的热带花卉。
他说,订单找上门来——他正在裁剪很多比基尼。但他能看到城里的许多工厂并没有那么幸运。一些工人仍在家赋闲。
他说:“因为今年疫情,只要做生意基本都是赔。”
齐雷以帮助兴城为世界制造泳装而感到自豪。但他对这个行业的未来感到担心。他说,年轻人不想再缝泳装了。他们不像前辈那样愿意咬牙努力工作,即中国人所说的“吃苦”。
“基本上干这个行业的都是20年前的小姑娘,”齐雷说。“现在都岁数大了。”
在过去的40年里,中国的工厂建立在人们行动迅速和良好的适应能力之上。来自农村的人们涌入城镇,随时准备接受任何可以用他们的技能取得的机会。世界市场的需求变化非常快,这使得人们不会拘泥于任何工作或行业。
如今,在中国各地的工厂区,疫情正在重新考验这种韧性。如果夏天过去了,泳衣的销量仍然没有很大的增长怎么办?兴城会怎样?
“假如说一年不做想维持下去只能说凑合用钱呗,”齐雷说。“没有别的想法。”
Raymond Zhong是一名科技记者。2017年加入时报前,他自新德里为《华尔街日报》报道印度快速发展的经济。欢迎在Twitter上关注他:@zhonggg。
Wang Yiwei对本文有研究贡献。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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